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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人创业故事:深漂两年的创业梦 很俗却很真实

至今,和表哥困在深圳的他,还在谋划着人生的下一次出击。

股票迷栽在股票里

深南大道旁,白石洲的城中村里,人声鼎沸。江南百货门前,衣俊超指着地下一个黄色方格告诉晶报记者,那就是他经营了6个月肉夹馍的摊档,如今已转手他人。

1989年生的蒙古族小伙衣俊超,人长得干净、帅气,头顶着时尚的寸发,自信的神情在采访中不时显现。2010年,前后历经四次高考,21岁的他终于考上了一本:中南民族大学金融工程专业。

父母都是农民,没读过书,家境也不算富裕。好不容易考上了一本院校,也只能靠2.4万元的助学贷款、闲暇时的勤工俭学,甚至时不时跟同学借点生活费用,才读完大学。

2014年,衣俊超从中南民族大学毕业。没有一点犹豫,他买了一张南下深圳的车票,“可以说是(为了圆)一个深圳梦吧。”他先是做了几天顺丰快递员,然后在宜家家私卖场干销售,尽管每月工资只有四五千元,只够维持在深的基本生活,但外企开放的文化、成熟的管理体系都让他觉得很新鲜。与此同时,他开始萌生出新的想法——炒股票。

谈起股票来,这个小伙子的眼睛会发光。

2015年注定是中国股民难忘的一年。在此之前,2014年7月开始,中国股市出现了一轮过快上涨行情,至2015年6月12日,上证综指上涨152%,深成指上涨146%,创业板指上涨178%。当时,不少人都不管不顾,在工作之余炒股赚钱,衣俊超也不例外。

早在读大学期间,衣俊超就帮着亲戚炒股,借着专业优势小赚了一笔,股神巴菲特是他的偶像。2015年3月,衣俊超的叔公又给了他30万元人民币。有了亲戚的支持,衣俊超没有多想,重仓直投股市。

短短两个月时间,就得到了比自己年薪还要多几倍的收益,初出社会的衣俊超十分兴奋,他特地去商场买了双600多元的鞋犒劳自己,还去游了个泳——以往30多块钱的泳费,他可舍不得花。

虽然手头上掌有着亲戚的巨大资金,但那毕竟不是自己的钱,再加上当时的股票市场一片看好,想乘胜追击的衣俊超最终下了决心,自己也开设了个账户,并向自己的几个朋友借了一笔钱,疯狂地利用网络P2P平台加了5倍的杠杆(5倍杠杆,意味着向配资公司借了5倍于本金的钱来炒股)。从“杠杆牛”“资金牛”,到“去杠杆”“挤泡沫”,2015年的股市,可谓成也杠杆,败也杠杆;牛也杠杆,熊也杠杆。

当时股票涨了,获利就多了5倍,股票跌了,同样要亏掉5倍。但没想到的是,这次加杠杆居然让他赌赢了,又是不到一个月,他赚了一倍多,股票最高峰时期,他看着电脑账户上显示的十几万元,格外自信:“我有一个算法,能够判断出股票的实际价值,目前中国的股市股指都被过分高估了,只要按照实际价值作分界线进行低买高卖,虽然赚不了大钱,但赚钱是分分钟的事。”

2009年9月27日,证监会创业板发行审核委员会公告,华谊兄弟传媒股份有限公司(首发)获得通过,这意味着“华谊兄弟”成为了首家获准公开发行股票的娱乐公司,从一开始这只股票就受到了股民广泛关注,但赚钱的路子有了,本钱成了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到了2015年5月初,股市一路高歌猛进,衣俊超又向朋友借了4万元,加了5倍杠杆,很快就变成了十几万。几次倒腾下来,衣俊超在“华谊兄弟”这只股票上,最高峰时期赚到了将近60万元。加上此前的本金和收益,年仅26岁的衣俊超,驰骋股市不到一年,手头上可操作资金已达109万元,俨然一名百万富翁了。

疯狂的上涨总有尽头,2015年5月底6月初,股市出现大幅度波动,呈现多次千股跌停。大风大浪中,衣俊超5倍杠杆的股仓毫无悬念地爆了,最终被平。“6月23日我已经到了警戒线,24日补进去的两万块钱融资保证金,是补仓用的,但没能起到任何作用,25日当天股价再下跌,直接就被P2P平台给平了。”时间锁定在2015年6月25日,衣俊超在上班的中途知道自己被平仓了,一下从“百万富翁”被打回了原型。“当时自己的判断已经不理智了,完全放弃了算法和策略,股票越是跌,就越不舍得卖,直到被平仓的那一刻,突然间轻松了……”

被平仓的衣俊超回家倒头便睡,他自己的账号,在这次股市风云中本金亏了超七成,投入的12万元本金仅仅余下元,但好在替亲戚操作的股票走的是保守路线,一路下来只是被套牢,并在随后少许盈利。除了自己亲妹妹的“以后有钱再还你”的3万元,小衣向其他朋友借的钱,都相继地还上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衣俊超的肉夹馍需要用到20余种香料,虽然现在不做肉夹馍了,可衣俊超仍然保留了部分做肉的香料。

本科生转战肉夹馍

时间倒回转2014年7月,初到深圳的小衣来到宜家,得到了一份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公司也算是世界500强,同事之间相处很不错,老板人也很好,但一路稳扎稳打的工作中,他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我给自己定了目标,只在这里干一年,一年后就辞职去追求我想要的思想自由。”

“次年6月一过,手里能掌控的资金只有4万多一点,当时我已经跟老板递交辞职信说7月8日离职,老板答应了。前途一片黑暗,内心中也是各种不安……”小衣的朋友圈里,至今还留着两篇自说自话的文章,记录了这段期间的生活。

尽管炒股爆了仓,2015年7月8日,在宜家工作满一年的衣俊超还是按照承诺辞职了,那是股票被平仓后的第15天。

一个月房租要1350元,每月吃饭最省也要过千元。没了工作的小衣,被生活逼迫着,要迅速找到赚钱的新方法。“读书时就对餐饮业很感兴趣,也曾想过有一天会做出自己的品牌。”一天,无意中听到有人说附近一家卖老潼关肉夹馍的味道很好,“我鼓起勇气问他们,教不教技术,最后用了一个月时间,花6800块钱学费,把这项技术学到手了。”

师傅许东亮是河南灵宝人,是个自学成才的厨师,此前一直在龙华华为公寓附近摆摊,如今也已回了老家。

衣俊超出师后,独自一人跑遍深圳各大批发市场,购买机器、原料,最终把摊位选在了白石洲。家人对衣俊超的选择难以理解,他们认为,一个重点大学毕业生跑去卖肉夹馍,是屈才了。倒是18岁就辍学打工的表哥、1988年生的王佳伟,是家族中唯一理解和支持衣俊超的人,为此他特地从内蒙古赶到深圳给表弟帮忙,兄弟二人租住在白石洲上白石四坊的一间一居室出租房里。

愿为匠心亏本卖饼

2015年10月1日,小衣同学的肉夹馍摊档在沙河村江南百货门前正式开业,按小衣介绍,这个摊档从一开始就不是按摆摊的标准来要求的。小衣家的肉夹馍,比他从师傅那学的还要考究,光是香料就有25种,其中有两种是自己加的。

每天早上6点,小衣都会去市场上买当天上市的新鲜猪肉,回来剔除筋骨,加药材香料熬煮掉肥肉,复杂的工序,只为了肉能够更入味。小衣的肉夹馍,早上把猪肉焖煮好后,便要等下午3点才开始准备当天其他食材,为的就是保持住蔬菜的新鲜口感。

每天下午5点15分,兄弟俩准时下楼,把餐车擦干净、烤炉预热好,再把餐车推到离家不远的小吃街。餐车准备得当后,经过纯手工的揉面、搓擀、烘烤,新鲜的馍出炉了,再夹上肉、青椒、香菜,淋上一点老汤,这道肉夹馍才算真正出炉。为菜品的价格,那段时间小衣没少跑市场:海吉星、南头农批市场、西乡农批市场,光前农批市场……

“我是用最传统的炉火打饼的,卤肉时我会先大火烧开,然后再小火慢慢煮3个小时,再关火焖一晚上,只为了入味,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还有其他各种环节:比如每天我都会花40分钟,擦一下我的推车,只为了给顾客良好的视觉体验;我会手工剥蒜,并用小刀细心将蒜的顶部都削掉;我会炒糖色、炒香料、用电子秤精准称料……”小衣称,如此讲究,是因为自己并不是按照摆摊的标准来做生意,原因是“我想看看将一件事做到极致是怎样一种感觉”。

因为是现做,有时顾客一等可能得近半个小时,才能吃到定价仅为5元的肉夹馍,但衣俊超的肉夹馍摊生意还不错,高峰时,一天能卖160多个,其中还不乏一天来买两三次的回头客,可由于用料、成本过高,终究利润微薄。小衣打听过了,在市场里,隔壁家的卖肠粉档,一年下来利润有几十万;不远处,做早餐卖包子的档口也很赚钱,对比起来,这肉夹馍生意,还不及对面那家卖锅盔的。

因为肉价持续上涨,今年春节后,小衣同学终于撑不住了,把肉夹馍的单价提高到了6元。他有个梦想:谈到世界知名的餐饮品牌,人们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国外麦当劳、肯德基等,而能够享誉国际的中国餐饮品牌,几乎没有。他想要做的,就是一个能够被世界所知的民族餐饮品牌,为此他特地去注册了餐饮品牌商标“小衣同学”,因为经费有限,自己充当起代言人的角色。

从刚开始不熟手,一天只能做几十个肉夹馍,到最后一天最高峰时期能卖160多个,还请了帮手;到算来算去不赚钱,因此从去年12月开始小衣每天只卖114个馍,卖完就走;最终今年4月底,因为无力支撑费用,亏本6万元后将摊位转手,小衣又再一次经历了失败。

此前,因为始终不愿意降低肉夹馍标准,得到的利润又不像其他的同行一样高,他内心着实失落了一段时间:“我始终认为很多事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我想好好地做一件事,让人们吃上放心的东西,但是我发现我那样做根本活不下去,我是在一个错误的地方做一件对的事情。我想改变这种现状,但是我的能力有限,我也不想骗人,因此把自己的摊位转让出去了。”

以他金融专业的本科背景,再加上只投身社会不足两年,小衣的创业失败,或许会被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但小衣自己认为,自己其实早就可以盈利。“只要我降低标准,肉夹馍做差一点,肉放少一点,料别放太足,甚至价钱也涨一点,早就赚钱了,不可能亏本的。”对于小衣来说,“我也想给在老家的亲人争光,可是现实太残酷。”

衣俊超认为,自己的人生不能平庸,总要去做一些新鲜富有挑战性的工作,年轻就是资本,要趁着年轻去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他的看法是,现在餐饮界的大师,他们刚进入这一行时,不是为了赚多少钱而是为了解决温饱,只有时间,才能成就匠心精神。

谈到今后的打算,小衣告诉记者,自己和表哥已经说好了,手头上凑足了6万块钱,打算尽快找到下一个项目,再搏一次。但这次,他不再考虑肉夹馍了,因为工序太多,品控要求太高,“我会做肠粉之类的早餐摊档吧。如果我做肠粉,米浆得是现磨的,品控我才放心,而且能跟消费者有互动。还要跟大厂家进货卖热狗包、三文治。”不过他没有说,这样的话成本是否能维持。

如果再搏不过,小衣跟他表哥约定,到时就各找份工作,他做办公室,再资助表哥去学厨,筹集资本以后再战江湖。

小衣和他表哥目前还窝在白石洲里的一个3楼小房间里,没有工作的他们,手头资金仅仅凑足6万元,房租倒是很便宜,12平方米的房子,一居室,里面除了摆摊用的设备材料,就是两张桌子一张双层床,月租金1350元。“但是也比原来贵了”。

小衣感慨,刚来深圳的时候,他在龙华新区五和那边租了个房子,一个月只要600块,一压一租1200块,当时他身上也就只带着3000多块钱。如今的现状,跟当时也有点相像:都是一样的兜里没啥钱,区别只是,在短暂来了深圳两年后,年轻的他已经历过创业的失败、金融股市的大起大跌,积累了一票子经验想找人诉说。而所有的这一切,仅仅发生在几个月的时间里。

“这就是目前为止,发生在我身上的深圳故事,虽然很俗,但却很真实。”小衣说。(王子键金羽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