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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创业的国度

被译成二十多种语言的畅销书《创业的国度:以色列经济奇迹的启示》,给以色列这个笼罩着战争阴影、自然资源匮乏的弹丸小国奉上了“创业大国”的头衔。目前,以色列有超过5000家创业公司,根据以色列政府2017数据显示的878万人口计算,平均不到2000人中就有一位创业人士,创业密度全球第一。据《华尔街日报》报道,1999年至2014年间,以色列创立了家新公司,其中有2.6%年收入超过1亿美元,有几家已经发展成为市值数十亿美元的企业,如被谷歌收购的导航软件Waze。

“创业的国度”得益于发达的风险投资体系。以色列科技调研中心(IVC)数据显示,以色列创业公司于2017年融到总额达52.4亿美元的风险投资基金,比2016年上涨9%,按人均值计算排全球首位。

此外,以色列政府和企业通过孵化器和加速器项目鼓励创业。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最新(2015)数据显示,以色列全国在研究和开发方面的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的4.25%,多年来稳居全球首位,韩国以4.23%排在第二位。

创业意识似乎融入到以色列人的基因当中,不少人觉得成立或者加入创业公司,等于是从无到有研究新技术、创造新产品和社会价值。尤其是技术开发人员,如果他们保守地选择长期给微软、谷歌这样的大型企业打工,拿一份稳定工资,可能会被同行嘲笑。下面以业界精英的实例来介绍以色列的创业氛围。

永不停歇的创业狂

公司进入成熟期意味着进入成长缓慢的稳定期。当年迈克把自己的股份卖到了不错的价钱,已经很满足,至于后来被巨额收购,那是十多年以后的事情了,迈克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

迈克·金斯坦拥有近三十年的创业经历和25项科技专利,今年五十多岁的他还在乐此不疲地计划着自己未来的公司。

1980年代,迈克从特拉维夫大学获得3个学位:物理专业本科毕业证、电子工程专业硕士学位、应用数学与图像处理专业博士学位。1980年代末,迈克成为一家中型企业的图像处理工程师。4年后,不满足于给别人打工的他开始寻找创业机会。1992年,迈克找到另外两位合伙人,成立了创业公司DMA科技,生产电子监控手环,便于警方监控被法官裁定在家中软禁的犯人。

迈克早期另外一家公司的创意来源于一次实地考察。一次,迈克在参观一家大型食品包装纸印刷工厂时,发现摄像头不断把印刷图像传送至电脑屏幕,有工作人员专门负责监视电脑屏幕,防止出错。迈克问他:“如果你出去买杯咖啡,这时候印刷出现了错误,怎么办?”对方回答说:“那就出问题了。”麦克随即找到印刷厂的老板问道:“如果我开发一种新系统,能够帮你不间断地监管图像画面,及时给出错误提示,你会买吗?”对方回答:“会。”是,迈克找到合作伙伴开始研发针对打印设备的图像监控分析软件,并于1993年成立第二家创业公司AVT。

迈克早期的这两家创业公司逐渐发展成为拥有数百名员工的中型企业。DMA科技于1997年在伦敦证券交易所上市,2010年被美国3M公司以2.3亿美元收购。AVT于2001年在德国证券交易所上市,2017年被美国丹纳赫集团以1亿美元收购。

其实,后来的辉煌业绩早就跟迈克没有直接关系了。迈克在这两家公司掌舵六七年后,就把自己的所有股份一并卖出,开始另辟蹊径。他的理由是:任何企业都有它的周期,如同人的出生、成熟和死亡。公司进入成熟期意味着进入成长缓慢的稳定期。当年迈克把自己的股份卖到了不错的价钱,已经很满足,至于后来被巨额收购,那是十多年以后的事情了,迈克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

迈克也经历过失败。2000年前后,他跟一位教授合作研发新型老花镜,把不同度数的镜片合为一体,让用户看远处和近处都能达到最佳视觉效果,也拉到投资。可无论在实验室里的效果如何好,用户体验就是提高不上去。硬撑了几年,最后他们承认技术失败,关门大吉。

迈克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无论怎么计算,创业公司的成功率都达不到10%。不想承担风险的话干脆去开饭店吧。”迈克说。创业期间的一项关键任务是不断分析公司走势,“要想清楚自己能够投入的时间和资金成本的上限。”此外,迈克表示,投资人也明确知道其中的风险,签合同过程中不存在欺瞒现象,项目失败后大家好聚好散,不至于闹上法庭。

随着近年来太阳能温室设备安装成本的降低,迈克看到了新机会。2015年,他与另外两位合伙人开发了一个数据分析软件,能够根据太阳能温室设备自带感应器收集到的温度、光照、湿度等信息,提供自动全面的分析,指出农作物存在的问题,给出解决方案。迈克最新的创业公司现有10名工作人员,租用中国孵化器太库在特拉维夫的办公室,远程给全球各地的客户提供技术支持。

像迈克这样永不停歇的创业狂人在以色列大有人在。根据迈克的经验,一家创业公司坚持到两年,基本能看出是否能存活下去,下一步要根据公司走势考虑是否上市和被收购。他也会清楚地计算自己在一家公司投入的时间和资金等成本,再依据公司的收入、市值涨幅等因素来决定自己的去留。有时候,公司需要再度融资才能进入新一轮快速增长期,则需要分析再度融资的可行性和回报率。而有时候就是一种感觉,感觉厌烦了就退出、再创业。

“挑三拣四”的业务拓展员

在以色列,年轻人到创业公司工作是一种时尚,也通常会得到家长的许可,很少有家长因为担心工作不稳定等原因反对儿女加入创业公司。

像很多以色列年轻人一样,33岁的犹太小伙子徐凯力喜欢城市的喧嚣热闹,尽管在以色列北部城市海法的一家创业公司当业务拓展员,还是不舍得搬离特拉维夫居住。他喜欢穿休闲运动服,每天踩着脚踏车从住处前往火车站,坐一个半小时的火车到海法上班。曾在中国留学的凯力说着流利的希伯来语、英语和中文,每天跟世界各地的客户打交道。而他的“徐”姓来自一位前中国女友。

凯力所在的公司叫BWV,成立于2011年,生产激光传感双芯片,分别置于机动车前部的发射器和车身显示屏内,用于在阴雨、大雾天或者夜晚帮驾驶员助视,最远可提示250米以外的障碍物。团队目前有18人,除了凯力以外,其他都是技术开发人员。他说,未来一旦自动驾驶技术成熟了,他公司的产品可能会用途更广。目前,BWV跟两家中国公司有合作协议。

加入BWV之前,凯力曾在3家中小型公司当过销售或业务拓展员,其中两家是汽车相关行业。离职的原因分别是:第一家创业公司破产,第二份工作太无聊,第三家公司的领导太死板,不接受下属的建议,让凯力无法忍受,于是辞职。

之后,凯力经历了一年的空档期,其间兼职当中英文导游,平均每天能赚400美元。他说,有一次带从深圳来的30人团队游死海,经过一家化妆品店,他们买了整家店的所有商品,凯力一次性拿到约1.6万元人民币的提成。尽管收入颇高,但凯力不甘于做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不停投简历,却挑三拣四,不愿妥协。“有时候去面试,对方说我们这里很好,冰箱里有免费冰激凌,但就是不谈技术,你就知道他们公司的人员流动性很高。这种公司不能去。”

凯力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中文和汽车行业经验。他的目标是加入一家跟汽车相关同时又有中国客户的科技创业公司。尽管大公司的工资标准普遍高于创业公司,可他并不太感兴趣,他的理由是:“在大公司打工跟奴隶一样,每天加班,基本上每天都要工作12个小时。在创业公司上班,时间上会比较灵活。”2017年6月,凯力终于找到理想的工作,加入现在的BWV公司。

在以色列,年轻人到创业公司工作是一种时尚,也通常会得到家长的许可,很少有家长因为担心工作不稳定等原因反对儿女加入创业公司。由于创业公司时刻在招聘技术开发人员,他们很吃香,几乎没有失业的顾虑,月薪在到谢克尔之间(相当于5万-9万人民币)。而像凯力这样的业务拓展人员能拿到技术人员一半的工资。在创业公司工作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以员工优惠价购买公司股份。

“只要你选对了公司,那未来的潜力无限。”凯力说。而这也是他在找工作过程中如此挑剔的原因之一:必须找一家自己能信任、认可的公司。

走在科技前沿的女强人

从本科到硕士、博士再到两个博士后,直到2015年,希姆特终于给自己17年的计算机技术领域学习生涯画上句号。对于“花这么多年时间接受教育值不值”这样的问题,希姆特不假思索地回答:“太值了!我公司的创意就来自我读第二个博士后学位时做的调研。”

“想象一下,我是坏人,我想进入你家里偷东西。我有两个选择:一是找到钥匙;二是撬开门锁。似乎都不太难办到。再想象一下,如果你家的房门有2个锁、5个锁,甚至100个锁。坏人要撬开100个锁或者找到100把钥匙才能进入,这是不可能办到的。基本原理就是这样。”秘密双章鱼()公司首席技术官希姆特·戴维用简单易懂的方式解释着公司创意。

希姆特身边的女助理补充道:“我们给黑客制造了不可能破解的谜团,同时给用户提供方便。用户不需要记住任何密码,用指纹或面部识别就能登入所有账户。”

70后希姆特出生于耶路撒冷附近、由以色列建国以后从也门移居来的犹太人组成的小镇。“我非常确定,我们是全镇最早买电脑的一家。”希姆特回忆道。

1980年代末,父母给希姆特15岁的哥哥买了一台台式电脑,而11岁的希姆特用哥哥的高中电脑教材开始自学编程。从那时起,她已经找到了人生方向:电脑必是她一辈子的搭档。父母全力支持女儿的选择。

从本科到硕士、博士再到两个博士后,直到2015年,希姆特终于给自己17年的计算机技术领域学习生涯画上句号。对于“花这么多年时间接受教育值不值”这样的问题,希姆特不假思索地回答:“太值了!我公司的创意就来自我读第二个博士后学位时做的调研。”

秘密双章鱼公司的创意起源于2015年。多年的计算机科学领域研究经历让希姆特认识到业界存在的巨大隐患——黑客,也给了她创业的想法。“这年月,黑客们越来越聪明了。必须要想办法制服他们。”

希姆特把自己的创意和调研成果写成学术论文。指导教授施洛米·德莱夫最初听到这一创想时,“眼睛一亮”,鼓励希姆特成立公司,并表示要入伙。公司的名字是施洛米教授的主意。“想象一下两只章鱼头分开、触角缠在一起的样子,这代表着两点之间有多条信息传递的通道,不停变换着。黑客要想解开谜团,就必须在同一时刻破解掉两点之间所有动态途径。”希姆特解释说,“而这是不可能的。”

通过教授的介绍,希姆特找到了投资方,又花去几个月时间进行市场调研和商业模式策划,终于获得对方的肯定,融到第一笔投资基金。投资方提供位于贝尔谢巴城的办公室,并帮助希姆特和施洛米教授找到了另外两位合伙人。从当年的4位主创人员到现在的数十名员工,团队不断壮大。1年前,公司搬进了位于特拉维夫的写字楼。2017年1月正式发行App,用户使用App进行指纹或面部识别,便可快速登入网络银行、邮件等系统,从而取代密码的使用。目前,产品销往以美国为主的5个国家和地区。2017年底,她的公司与普华永道及技术数据公司签订合作协议,计划在2018年将产品推广至全球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

希姆特的大儿子9岁半,还有一对7岁半的双胞胎。成立公司以前,希姆特的休闲时间很多,几乎每天都开车接送孩子们上下学。现在,她有时加班到很晚,回家以后孩子们已经睡了。她偶尔也会遇到一个月出国两次、半个月时间在国外度过的情况。她给孩子们解释自己的工作状况,希望他们能理解。可当孩子们问起:“妈妈,你这周为什么就陪了我们2个小时?”希姆特还是哑口无言。她用周末时间来陪家人,从来不去公司加班。可等孩子们睡了以后,她却悄悄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我相信一个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和成就感,这样她能成为一位更棒的母亲。”希姆特说。

对于希姆特创业的决定,从事金融行业的丈夫从一开始就给予支持,也主动分担起希姆特照顾孩子们的任务。以前,家里总有像样的饭菜。现在,外卖成了厨房里的常客。

“我有时出差一走就是十多天。丈夫从来没有跟我抱怨过一句。他总是说,放心去吧,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希姆特说得到家人的理解支持是她的福分。

从2005年到现在,希姆特一直在所在院校教授大学计算机课程。如今,她每周用4天时间忙公司业务,1天时间用来授课。她发现,女生的人数往往不到男生的一半。多数男生愿意在课上表达自己的观点,而多数女生却羞于启齿。希姆特通常要求学生们用作报告的形式把个人研究成果展示给全班。当一位女同学哭着去找她,表示不愿意当众演讲时,希姆特回绝了这位泪流满面的女孩子。

“这对她来说是锻炼的好机会,等她入行以后再锻炼就晚了。”希姆特说,“我不希望她从业以后一直躲在电脑后面默默无闻地工作。我希望她将来成为全能型人才,技术过硬,还能自信自如地去跟客户展示公司业务和产品。”

以色列人力资源调研机构年数据显示,国内创业者中有10%为女性,科技行业技术开发人员中有22%为女性。为了鼓励更多女性步入高科技领域发展事业,以色列政府和私企合作,于2017年底出台2000万谢克尔(约4000万元人民币)项目,计划资助和培训四千余名女性编程员、工程师。而希姆特也希望自己能成为年轻女孩子们的榜样,并通过发表文章、办公开讲座等方式鼓励她们未来成为科技人才。